前天,台東史前館的流動演出中,一開始,默劇白妝就不小心嚇哭了一個四歲的小男孩。通常,只要有小小孩的場域,我會選擇避開他們。但史前館當天參訪的是親子觀眾團,放眼望去,小小孩比例甚高。
哭了的小男孩躲進媽媽懷裡,他旁邊的小姐姐則眼露光芒看著我。隨著導覽隊伍,我不時出現在館內一隅試圖製造驚喜,一下子是被史前大象追逐的獵物,一下子是祭儀的旁觀者,或是取火的先民,然而,對於方才被嚇哭的小男孩,我總是惦念著,表演時,一面顧及再次嚇到他,一面又不時用餘光偷看他的反應是否和緩。
男孩媽媽總帶著微笑,用各種她可以想到的方法跟小男孩解釋這個白臉叔叔是什麼,連小姐姐也加入解說的行列,但兩人似乎束手無策。
表演結束後,來不及卸妝,工作人員邀請我去後方草地看熱氣球。再次見到媽媽跟小男孩小姐姐,我躲得遠遠的。媽媽看見我,偷偷招手請我過去,她再一次跟孩子解釋,叔叔不可怕,只是臉白了一點。不顧默劇妝顏,我開口說話跟男孩打招呼。躲在媽媽身後探出頭來的男孩看起來餘悸猶存。
"弟弟,對不起,嚇到你喔。" 然後我轉身對著一直努力解套的媽媽也說了聲抱歉。
"抱歉什麼啊?你是他見到的第一個默劇演員,是啟蒙者。我機會教育! 哈哈哈哈。" 媽媽豪爽的笑聲裏同時流露出的是對孩子的開放教育。
默劇表演的過程中,我常遇到驚恐的孩子,而更多時候,驚恐的孩子背後也有驚恐的父母,急著一把把孩子抱離現場。而我總想,事情都可以有個循序漸進的方式的,只要彼此有心。像這位這麼豁達而且不放棄引導的媽媽倒真是少見。
說到這,我想起了去年在南鐵議題的演出。第二場的觀眾中出現了一位我許久未見的高中同學,她帶著女兒一起。小女孩和媽媽隨著表演一起走了大半段的鐵路沿線,她們偶爾交談著,媽媽適度的引導,更多時候,她只是讓女孩自己觀看,有時,小女孩會隨著表演互動著。演出從傍晚到日落,因為要趕著回家,我這高中時要好的同學跟我打了聲招呼後便騎著腳踏車載著那眼睛裏也一樣充滿光采的女兒離開,不知怎麼,那畫面是那次演出我最大的收穫之一。
在史前館後方草地的熱氣球體驗等待區,小男孩還是沒能對我釋懷,小姐姐跟弟弟說,他是默劇叔叔啦,默劇就是嗯嗯嗯 --- 小女孩緊閉著唇用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 這樣啦。你不要害怕。小男孩因為姐姐的動作,突然嘴角動了一下,這嘴角我不陌生,那是笑容的起始。